賀懷生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和賀川再次見面的。

他自幼早熟、敏感、想得多， 對於賀永年濃烈的父愛經過最初的惶恐，就剩下獨占。相應的，對上賀川也由一開始的求好， 變成後來本能的排斥， 想要通過打壓賀川才襯托自己。

經過帝都一年的生活， 許是見識開了， 賀懷生再回想當年，不由覺得當初的自己太過狹隘。

尤其是得知賀永年對他的父愛是基於他以為他是他的兒子後， 賀懷生心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，一瞬間突然成長了，看開了許多。

只是，想得再多，此時見到賀川， 還是有一絲無地自容，或者說羞惱。

他一向自認為自己比賀川更優秀， 可這一刻，這種優秀感再也升不起來。

和林爺爺、賀川、林小西三人打完招呼並道歉後，賀懷生走到王娟如面前，“媽， 我們回去， 家裏的事我來解決，你別操心。”

家，還是那個家，卻又不再是那個家。賀永年不在， 他就必須要立起來， 雖然，他也迷惘過怎麽解決掉王振發那兩個光腳不怕穿鞋的堂哥。

“怎麽解決？他才是賀永年的親兒子， 他都不管，你憑什麽管啊。”面對賀懷生，王娟如情緒恢覆些，不過還是很激動。

賀永年就這麽一走了之，什麽都不管，他們母子憑什麽要替他收拾這些爛攤子。若說在這之前，王娟如還有絲愧疚，那現在全部轉化為恨意，他都不仁，那他們何需義。

“媽，我們先回去，你在這裏鬧，除了讓大家笑話，能有什麽用？”賀懷生握住王娟如的肩膀，視線滑過賀川，大聲說著。

四年時間，別人或許還拿老眼光看待賀川，但賀懷生不會。他們本質上很像，所以，只需要一個眼神，他就清楚賀川不會管的。

也是，角色兌換，他也不可能管的。那麽，何必留下來自取屈辱。

“怎麽笑話了？賀川才是賀永年親兒子，現在賀永年跑了，賀川不應該管嗎，他又不是管不了。”

王娟如不願意。說到底，她潛意識裏還覺得賀川是那個她打壓了近十年，不懂得反抗、任由她擺布的賀川。

不是看不清現實，只是，或許有那麽一絲可能呢……

“媽，海子還在家，我們回去，”賀懷生扯著王娟如。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，不會因為他們鬧了、吵了就變成可能。

想到因為一串子事而日漸沈默的小兒子，王娟如縱然還有一絲遷怒，但還是本能的母愛占據上頭，順著賀懷生的動作沒再說什麽。

見母親安靜下來，賀懷生松了一口氣，然後和眾人告別，扶著王娟如離開了。

未來的路還很遠，現在的磨難只是一個小小的歷練。

“小嬸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，好恐怖。”

雖然這段時間聽過不少王娟如的留言，但親眼見到，林小西還是有些接受不過來。印象中的王娟如可是很溫柔的，說話從不大小聲，對他們這些小孩子也很友好，可現在……

“飯吃完了嗎？繼續吃飯去，”林平經歷的事多，對這種遭逢大變性格也跟著大變的事並不陌生，交代了林小西幾句就跟什麽是都沒發生般回到飯桌上。

只是飯後，趁著林小西不在，林平特意把賀川叫到一旁，問著：“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？”

什麽打算？自然是什麽打算都沒有了，賀川疑惑地看著林爺爺，他還以為對方不會過問這件事呢。

“你爸現在不在，王娟如又是這個性子，這次若是管了，以後麻煩的事肯定一樁接著一樁。”

人都有孰輕孰重，見賀川不吱聲，林平將事情講得更透些：

“王振發那兩個堂兄都是混不吝的，加上王振發現成了廢人，這次若是能從王娟如手上挖到東西，以後麻煩有的是。同樣，你媽留下來的東西，這次開了口子，以後也麻煩的很。”

救急不救窮，賀永年人雖走了，但這些年奮鬥的成果卻留下來了。雖然不知道多少，但平日裏也看得出來，絕對不少。

現在打上賀川的主意，不過是想減少自己的損失而已。

“我知道怎麽做，這事該急也是他們急，我不急的，”賀川回道。

這個世界總體還算樸素，殺人奪寶的事在整個林山縣都少之又少。而只要不是起了殺人奪寶的心思，賀川都不懼。

至於鬧上門來，不管是王娟如還是王振發等人，賀川都不放在心上。

要知道這幾人的醜聞可是鬧得整個縣城都議論了好幾天，輿論站不住一絲腳。只要他腦袋不發暈，誰也奈何不了。

這之後的幾天，不知是不是有賀懷生阻攔，王娟如再也沒找上門，家裏安安靜靜的。

在大家漸漸忘記這件事後，開學的日子也到了。

“啊，怎麽這麽快啊，我感覺暑假還沒過呢就悄悄結束了。”兩人都是住宿舍的，林小西一邊收拾東西，一邊抱怨著。

“還沒過？我看你是過野了都忘記時間了吧。”比起林小西沈浸在醫學裏而不知時間，賀川自從競賽結束後就覺得無聊，早想到學校裏了。

“哼！”沒得到附和，林小西有些不爽，轉過身，不理會賀川。

賀川也不在意，相處得越久，兩人了解得越深。林小西是不是真生氣，聽聽聲音，賀川就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
都是高二的學生，也用不著家長陪同，等林爺爺交代了幾句，賀川就帶著林小西出發了。

出村子的路，都是走熟的路，經過賀奶奶墳山時，賀川遠遠看了一眼，又繼續向前走。

開學第一天，老師們也沒正經上課，都是講一些心靈雞湯之類的。

賀川同桌依舊是周恒，說來也巧，自從兩人初中同桌後，這幾年幾乎一直同桌，偶爾一次不是，那也是前後排。

“你競賽成績出來了沒？”

雖然自己沒能被選上，但周恒對這個事還挺關註的，就盼著自己兄弟能得獎，最好再代表他們省參加全國賽，這樣想想就倍有面子。

“還沒得到通知，不過應該快下來了吧。”賀川也想早點知道自己的成績，不過這些，顯然是他控制不了的。

直到開學一個星期後，班主任才喜氣洋洋在班上宣布賀川競賽得了一等獎的消息。

一等獎有六個名額，也意味著可以代替省參加全國賽，這個消息無疑讓整個班都興奮不已。

等賀川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交代接下來註意事項，再回教室時，周恒早忍不住扒上來，“行啊，川子，沒想到你這不聲不響竟拿到一等獎，真是太厲害了。”

除了賀川，剩下五個一等獎參賽者，兩個是省市重點高中，三個是其他市市重點高中。這麽一對比，可不就凸顯得縣重點的賀川更為優秀。

而他們校其他四個參賽者，一個拿了二等獎，剩下三個沒有名次。

“僥幸而已，”賀川心裏面也高興，他知道自己考得不錯，可沒想到不錯到這個程度。

“特麽別謙虛了，”周恒拍了下賀川肩膀，“中午出去吃，你請客，這次肯定有很多獎金，你可不許小氣。”

“行，地點你來選，”額外有一筆收入，賀川心情很好，也樂意請客。天天吃食堂，縱然胃口已經被這個世界打敗，也並不代表賀川不想吃好吃的。

“那我得好好想想，”周恒從小在縣城裏長大，對哪哪有好吃的可是了於指掌，可這能選擇得多了，也頭疼的很。

最後，叫上林小西，三人把午餐定在離學校有段距離的小炒店裏。店面並不大，不過看著挺整潔幹凈，據周恒說這家味道特別正，而且價格還不貴。

三人到的時候，時間有點晚，雖然有空位，但上菜速度比較慢。

周恒性子急，等了一會就有些不耐煩，“早知道這家人多，我就應該換一家。”

“味道好的，哪一家都人多。”賀川不在意，中午時間多，晚一點也不礙事。再說，若是味道真有周恒說的那麽好，等等也值得。

林小西也無所謂，一邊無聊地打量其他人，一邊佩服地問著賀川，“老師有說下次考試什麽時候嗎，是不是得到帝都考試啊？”

在交通不發達的年代，帝都在每個人心中都是不一樣的，那裏有長城，有**，還有主||席頭像……

所有的一切，都是人們向往的。

“下個月月中，不出意外是在帝都，”說起這個，賀川心裏也有些激動。

很早很早之前，他就想見識一下這個世界的都城，現在，終於快實現了。

“到時候你多看看，回來和我們說說帝都是怎樣的。”三人中，周恒是最見多識廣的，只是，他去過港城，卻沒去過帝都。

“行，我代你們先去看看。”

說到這個，賀川突然想到之前從小平頭那看到的可攜帶的照相機。那可是個好東西，能把帝都清晰地照下來，可惜，他買不起，也不知道哪裏有賣。

“後年我們就高考了，到時我也要考到帝都去，親眼看看帝都是怎樣的，”林小西突然說道。

“我也考帝都，”周恒聞言，緊跟著說道。

“那我們都一起，”見兩人都眼光亮亮地看著自己，賀川接著說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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